溫之涯呆呆地看著他。

看著他的眼眶慢慢泛紅，看著他雙唇緊張地蠕動著。

看著那張萬年冰山的臉上，露出了一種名為哀戚的神情。

“我...”

“你說話啊！溫之涯，你有沒有！？你究竟有沒有？”

他的聲音微微顫抖，仿佛風中飄著的破碎羽毛，就要隨風散去。

溫之涯低著頭，任由自己的肩膀被墨北塵晃來晃去。

心仿佛被什麽緊緊地攥住。

頃刻間，收縮成一團。

“沒...沒有。”

溫之涯緊繃著聲音，再次重覆了一遍，“沒有任何牽掛。”

墨北塵臉色一變。

情緒猶如從高處跌落谷底。

渾水瓶子翻江倒海。

他松開箍在溫之涯肩膀上的手。

扯出來個僵硬的笑容。

比哭還難看。

“原是...罷了...”

他彎下腰，撿起藥箱，迷迷糊糊地往外走。

腳步好像漂浮在雲端。

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。

眼前一片模糊。

有什麽濕潤的東西在眼眶中打轉。

他竭力屏住呼吸，澀聲開了口。

“若日後妖族與鬼族開戰，我不會手下留情。”

看著他孤寂的背影，再聽到這句話，溫之涯心中一顫。

前所未有的酸楚纏繞在了他的心頭。

胸口陣陣發堵。

“北塵...”

這一聲呼喚，讓墨北塵頓住了腳步。

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。

可是聽到這兩個字，心臟仍舊緊縮了好幾分。

他揚唇苦澀地一笑。

什麽也沒有說。

只靜靜地邁步離去。

蕭條而孤立。

溫之涯終於雙膝一軟，咚地一聲癱坐在地上。

許久才回過神來。

淚水不自覺地湧出眼眶。

淌過臉頰。

留下一道濕濕涼涼的淚痕。

北塵...

對不起...

妖族與鬼族向來水火不容，我不能害了你。

他蜷縮在角落裏，自己抱著自己，哭得小心翼翼。

生怕發出一絲聲音。

倏地，一陣極為清晰的腳步聲傳來。

溫之涯擡起頭，隨意拿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。

“赫連潯？”

那個風風火火的人，可不就是赫連潯嗎？

看到溫之涯，赫連潯一楞。

他明顯在哭，眼睛紅腫。

赫連潯大步沖上前，“慕雲何呢？你哭什麽？你在哭什麽！？”

溫之涯被赫連潯劈頭蓋臉又寒意十足的話驚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。

伸手指了指房內。

“陛下他...喝鴆酒自盡了。”

聽到這話，赫連潯的臉瞬間慘白一片，踉蹌著後退兩步。

“你在放...什麽厥詞...”

赫連潯兩眼直勾勾地望著溫之涯。

牙齒緊緊咬著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。

“慕雲何才不會尋死...他才不會...”

溫之涯沒有作聲，只用紅紅的眼睛看他。

赫連潯臉白的不成樣子，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屋內。

一眼，他便看到了榻上那襲明黃色的影子。

慕雲何閉著眼，頭邊站著那只小雞。

神情平淡溫和。

嘴角還有未淡去的笑意。

一瞬間，赫連潯只覺得渾身冰冷。

周身疼痛。

仿佛被看不見的野獸撕咬著。

他怎麽會...

他不是還要與自己不死不休嗎...

怎會尋死...

不是很想活下去嗎！

赫連潯挪到塌邊，直直地盯著慕雲何的臉。

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。

“慕雲何...慕雲何...”

他顫抖著伸出手，抓住他的肩膀。

“你不是說找本王算賬嗎！你不是說與本王沒完嗎！”

他瘋狂地晃動著慕雲何的身體，聲嘶力竭地怒吼質問，“你尋死有什麽本事！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！你起來啊！”

胸口像刀絞一樣，手也不停地發抖，連試探榻上人呼吸的動作都做不到。

赫連潯木然地將人攬進懷裏，“慕雲何...你醒醒...”

可懷中的人軟著身子，毫無反應。

“你醒醒...”

周圍的空氣似乎越發稀薄。

胸口的疼痛也逐漸強烈。

赫連潯只覺得自己耳朵嗡嗡作響，周遭一切事物瞬間沒了聲音。

他木然的坐在那裏。

不再怒罵，也不再沖慕雲何發脾氣。

只是靜靜地坐著。

眼淚無聲無息地從臉上滑落，眸光死寂一片。

“你醒醒啊...只要你肯醒來，本王什麽都依你...什麽都依你...”

他呢喃著，一遍又一遍地喊著。

“慕雲何...”

“你醒醒...”

他垂下眼簾，一滴眼淚掉在了慕雲何蒼白的臉頰上。

他努力屏住呼吸，將他擁住。

雙眼無神地望向了那個小瓷瓶。

這個瓷瓶是...

是墨北塵藥箱裏的瓷瓶！

是他給了慕雲何鴆酒！

赫連潯猛地擡起頭，眸中一片血紅。

墨北塵...

本王要你陪葬！

赫連潯垂下頭，在慕雲何唇上輕輕一吻。

啞著嗓子緩緩說道：“本王這便去為你報仇，你等上片刻可好？”

懷中的人悄無聲息。

赫連潯卻綻開了個笑容。

“知曉你性子剛硬。你這便睡著，本王很快回來。”

他嘴上掛著微笑，臉上卻布著兩道淚痕。

將慕雲何溫溫柔柔地擺在榻案上，給他扯過緞被蓋在身上。

赫連潯這才松開手，戀戀不舍地道：“別心急，本王很快回來看你。”

說完，他擡起頭。

臉上烏雲密布，眼神內的煞氣波濤洶湧。

“唔......”

剛邁開步子的赫連潯忽然僵住，不敢相信地沖回榻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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